正在混迹名柯乙女
但由于老福特制裁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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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延年益寿的咖啡要配金色马克杯

◇诸伏高明乙女

◇妹有名字

◇案件和隐晦的恋爱共存

◇看得开心~

  

  上一棒:@琳琅 





  下着初雪的冬日并不显得过分寒冷,但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要出警的警官们依旧全副武装——以某一个穿着尤为厚重的为首。


  “我说你——”大和敢助拉长着无可奈何的尾音,长风衣被移动的拐杖撩起一点褶皱,“白城,这种还不算冷的天气,你真的有必要穿上四层外套?”


  “敢助警官,你不懂,这是我对你们的保护措施。”


  “哈?”


  白城祐行用演唱歌剧的方式咏叹道,“被衣服包裹的我内里有太多闪闪发光的地方,我不想刺伤他人的眼睛。”


  黑发的女警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在诸伏高明的眼里,如何厚重的衣服都遮挡不住她生机勃勃的光芒。被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白城祐行透过被风吹起的黑发,向他偷偷的眨了两下眼睛。


  ——非常可爱。


  “……”大和敢助颇为头痛的捂住额头。


  “噗——”


  上原由衣发出闷闷的嗤笑,又在大和敢助循声望去的瞬间止住笑意低头看地。诸伏高明则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在大和敢助凶狠的瞪视中笑得更加开怀。


  “我说!你们几个不要再笑了!”


  “敢助警官,笑又有什么关系?”白城祐行眼睛里满是明媚的笑意,一边双手插兜挥舞着自己的外套,一边活泼的在路上踢雪。小雪彻夜未停,因此深色的衣领上被落下纯白的斑点,一点点湿润被皮肤感知,可就算是这样她也颇为轻快的道,“成为警察的我们,不都是因洗涤而闪闪发光的黄金吗。”


  “我啊,最喜欢当警察了!”


  清晨刚刚露头的太阳慵懒的放出第一缕阳光,那道阳光透过没有树叶的干枯树枝在道路上洒下大片的光晕,明亮的光芒就这样一寸寸的流连在她的发顶和身体上。


  血液挤压心脏,在突然迸发的心跳声中,诸伏高明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他切切实实的在为一个人心动。


  在许久以前——啊,大概是买下金色马克杯的时候?


  *


  新调来长野的同僚……是一个任情恣性的人。这是诸伏高明武断的第一印象。


  第一次遇见白城祐行是在去商场里的路上。那天休假,他打开出门之前准备的便签纸条,思考要不要再添上一些蔬菜。昨晚熬夜了,因此使用过度的脑子今天还有些昏沉,车辆轮胎碾过地面的摩擦声和喧嚣的人声此刻吵得疲惫的神经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一方分外吵闹的方向吸引了诸伏高明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性,她站在路边,五指牢牢抓住一个男人压在地上,身旁是神情惊慌失措的蓝衣女士,周围近近远远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我是警察。没事吧这位女士?那是你的钱包,请你收好。”她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自信。被点名的蓝衣女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啊!真的是我的!”她连忙从地上捡起。


  “你、你抓错人了!”被压倒在地的偷窃犯还在慌乱狡辩。


  梳着高马尾的女性潇洒的一甩遮挡住视线的发丝,她微微侧首,冲周围围了一圈对她指指点点的居民们灿笑,从诸伏高明的方向可以清晰的看见她颜色特别的眼眸——金黄色。


  那是一双弥漫着雾气的余晖,任何被映入其中的身影都被其中积攒的暖意和朦胧笼罩。诸伏高明走过去的动作一顿,手掌放在西装的内兜,意图拿出放在其中的警察手册。


  白城祐行感官敏锐至极,目光几乎是一瞬就落在了人群里的他身上,微眯的眼瞳又显出不同于刚刚面对市民时温柔的情绪,反而隐隐散发出警惕和戒备的信息。


  似乎只有几秒钟,短到他虽然已经发觉了哪里出现问题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已经笑道,“诸伏高明警官,久仰大名。我是今天来长野县警察本部报道的警部补白城祐行。”


  不等他反应,白城祐行从地上拉起半趴的偷窃犯,递到诸伏高明手里:“不用感谢我,职责所在。不过我还有点事,麻烦高明警官把他带走啦。”


  说罢便潇洒的离去,左摇右摆却急匆匆的身影像一个不守规矩的顽童,虽然听说近些天会调来一个新人,不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性格……但如果是新人大概也可以理解,毕竟还如此年轻。


  诸伏高明握着偷窃犯的手臂,向周围的人拿出自己的警察手册,“请不必担心。我会把他押送到警署。”


  他又向你站在一旁的女士说道,“也麻烦这位女士去做一下笔录。”


  “好、好的。”蓝衣女士连连点头,紧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包。


  好。


  现在原本休假的他要怎么把人带回去?


  诸伏高明沉吟了片刻拿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


  “你今天不是要休假吗?怎么不到半天就带着一个偷窃犯回来了?”大和敢助扯着偷窃犯的手臂,对上偷窃犯,他显然没有更多的耐心,拐棍重重的敲击地面,如粗暴的敲钟人,“走快一点,别慢吞吞的!”


  “清水,你叫上岩下一起去做笔录。”大和敢助说。


  “是!”


  “…事实上并不是我抓住的。”等到犯人被带走,诸伏高明才对留在原地的大和敢助说。想起那个走起路来格外活泼的新同僚,他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是那位新来的警部补白城祐行。”


  “白城……祐行?”大和敢助抽空在唇齿间咀嚼了几下这个被突兀提起的名字,“就是那个早在一年前就被上头说会调来的白城祐行?”他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出更多,只短短的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忿,“那怎么没看见她人?”


  “应该是有些要事,先行离开了。”


  听到这话,大和敢助的脸色立马变得更难看了些,咬牙切齿的话已经溜到嘴边,又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搅,他立刻瞪着眼睛瞅向那边。


  “你好,我是来报道的警部补白城祐行!”先行离开的白城祐行却晚了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一会才走进警局,立刻受到了课室里所有人的注视——包括两位年长的警官。


  这时候已经临近夏天,空气中开始泛出腾腾热气,走进警局的她又和诸伏高明之前见到时多了一条暖色的围巾和一提坠着重物的塑料袋。


  看见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诸伏高明和他身旁另外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白城祐行伸出过于白皙的手指勾了勾脖颈处围的略紧的围巾,脸上挂出一个笑脸,对着诸伏高明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子,“刚刚辛苦你了,高明警官。”


  “请务必收下这份延年益寿的咖啡。”白城祐行一把将袋子塞进诸伏高明的手里,手法快的像阵席卷而过的风。


  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抱歉,我刚刚可能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白城祐行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低声嘟囔道:“难道不只是精神不振的问题……?”


  说罢,她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份咖啡可以让你活得更久——毕竟人只有清醒的时候才算活着——你刚刚在大街上好像要睡着,所以我拿了包咖啡豆送给你。”


  接着她重复了一遍:“请务必收下这份延年益寿的咖啡。”


  *


  入职程序比白城祐行想象的更简单,领到几乎封存了一年的证件的她被带到自己的工位,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素色桌面和深色的座椅,在她的动作下后者被拉开了一些距离,方便坐下。


  白城祐行坐在椅子上开心的转了两圈,这副样子被大和敢助看见又是一通摇头,对着身旁的好友吐槽:“她是来郊游的还是来上班的?”


  “就现实情况来说——”诸伏高明提着装着咖啡豆的袋子,不知作何感想之下勉强平静说道,“——是来上班的。不过白城明天才正式上任,今天稍微激动一点也无可厚非。”


  “……真是的,高明。”大和敢助斜了身旁的儒雅男人一眼,“……就限今天一天。”说罢,转身拄着拐就要走。


  “敢助?你不去跟她说?”诸伏高明询问。


  大和敢助则不回头的向他挥挥手,懒散道,“这件事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向来如此。诸伏高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在他亦或是上原由衣身旁,大和敢助永远表现的凶悍又严格,在一些时候他懒得去做得友好,不如表现的本性如此——然后将好事全部推给他们。


  思及此处,高个男人又是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叹幼驯染的肆意又或是其他,总之当他走到白城祐行身后时,身上的气息又从无奈变为了温和又不失犀利的样子。


  “啊,高明警官。”晃晃悠悠在玩旋转椅子的白城祐行一下转到面朝诸伏高明的方向,就算在室内也没有解开的围巾被轻飘飘的甩到身侧。


  白城祐行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被自己坐的褶皱的衣服,敬了个礼而后询问道,“怎么了吗?高明警官?”她好奇的歪了歪头,如同从墙后探头偷窥主人的乖巧小狗。


  “是有件事……”他顿了顿,又改口道:“是有两件事。一个是你明天才正式上岗,可以先休息半天。还有一件——”诸伏高明向她举了举刚刚被硬塞进手里的袋子,轻声说道,“这份…唔、延年益寿的咖啡恕我不能收下。”


  这份咖啡、不,已经不算是咖啡了,这是一袋金钱。觉得包装袋非常眼熟的诸伏高明趁着空隙查过之后,就立刻坚定了绝对不能收下的想法。


  白城祐行一愣,单手托起脸颊,弧度不算圆润的脸颊也被撑出了些肉,她苦恼的瞥了两眼眼下泛青的诸伏高明,不知如何是好的踌躇起来,“但、但是,没关系吗?睡觉的话可能会死的……”


  诸伏高明:“……如果只是普通的睡眠,我想大概率还是不会发生猝死这种情况的。”


  诸伏高明发现无论怎么说明,白城祐行总是用一种‘不要无理取闹我很担心你嗝屁’的眼神看他,直到最后,就如诸伏高明也要败退在这种眼神之下。


  “好吧。”诸伏高明说,“我会收下一点,但是其他的由你处置,这样如何?”


  白城祐行带着勉强的表情,慢吞吞的又看了他几眼,而诸伏高明不为所动——毕竟这已经不能再退了——这时白城祐行才说,“好吧。那可以留在办公室吗?”


  这个答案在诸伏高明的心里虽然有所意料,但当真实听到的时候,也让他惊讶了一瞬。毕竟一磅就要400美金的咖啡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得出手的。


  在短暂的诧异之后,诸伏高明敏锐的察觉出属于眼前金色眼睛后辈暗藏的试探,“啊、抱歉。我不该这么突然决定,当我没说过吧。”她抿了抿唇角,下意识的把可以诉说想法的嘴埋进围巾里,闭得紧紧的——这小心且敏感的样子和缉拿偷窃犯时,明媚又随性的人有了很大的区别。


  这很矛盾。


  诸伏高明意识到。


  因此,他说道,“你可以决定。”


  “这是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决定。”诸伏高明重复道。


  *


  比起可以思考出缘由的行动,下意识的跟随被白城祐行更快的执行,在接过咖啡豆袋子的瞬间,脚掌小幅度的向前踏出了半步。面对着她的诸伏高明没有察觉,而白城祐行自己无法忽视这些。


  她对于身体的掌控比一般人更加游刃有余,因此任何肢体上的弧度、抬起的高度、把握的力度,就仿佛一个斤斤计较的强迫症患者,哪怕牵动了一毫米也可以被轻而易举的察觉。


  白城祐行默默的收回向前踏出的脚步,颇为笨拙的捧起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的咖啡豆,犹豫了半晌,“……自己决定?那我可以给敢助警官吗?”


  诸伏高明点点头,轻巧的回答:“自然可以。”


  “唔唔!”白城祐行似懂非懂的点着下巴,“那如果我想要在办公桌上放一个马克杯——?”她如同器皿里被火焰灼烧的沸腾起来的鎏金一般的金黄色眼瞳又充满试探的向他流出一滴尚未凝固的期待。


  “用来喝咖啡?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是不是有些少?”


  “那,再放个金色的笔筒?”


  “很不错。可以再添些好用的签字笔。”


  “如果我要再铺一个桌布?”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容易移动。不过你或许可以尝试放一个金色的杯垫?”


  “啊!还有还有,金色的靠垫!”


  “没有不可以的理由,可以再多加一张毯子。”


  双眼微微睁大,纤长的睫毛因眨动颤了两颤,白城祐行捧着咖啡豆的双手不可控的收紧了几分,嘴角在没有她的授意下自作主张的扬起了夸张的弧度。


  她认真的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认真且不厌其烦的为她提供建议的高挑男人,郑重的说:“谢谢,高明警官。”


  “重新来认识一下,诸伏高明警官。”她说,“初次见面,我是警部补白城祐行,今后会成为一等一的警察!”


  黑发金眼的年轻警察用自己那还未褪去新人稚气的清脆声音如此说着。热忱化作火焰在木柴上噼啪作响,彷若金子般璀璨夺目的眼瞳用固执笃定自己的未来必然辉煌。


  诸伏高明觉得那种情绪很熟悉,过度的熟悉,定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在失礼的短暂走神里,他找到可以说是在情感中迷失的缘由——那一场漫长而悠久的梦境里,他无数次看见自己身着警服的弟弟身背挺得笔直,与他万分相似的蓝色眼瞳因为高兴而眯起,混合着骄傲和兴奋的声音不知道第几次重复道:


  “哥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一名警察了!”


  他的弟弟——写信的时候,想必也如眼前的后辈一样。


  怀揣着热烈而坚定的意志,护民众、护家国、护万家灯火。


  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诸伏高明再次开口的时候喉咙都哽了哽。


  “白城祐行警部补,幸会。我是警部诸伏高明,将万分期待你的未来。”他说。


  *


  课室里久违的弥漫起浓郁的特殊咖啡香气,上原由衣裹着满身的疲惫踏进办公室的瞬间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咖啡香气充斥鼻腔,她问:“阿敢,咖啡的味道怎么这么香——啊,这、这个咖啡豆的袋子?”


  她颤抖着拿起被放在桌子上只剩下一点的咖啡袋子,在眼前转了一圈。


  虽然平时经常喝速溶咖啡、罐装咖啡什么提神,但并不代表上原由衣是一个寡趣的人,因此偶尔有时间她也会去网上看些咖啡豆的售卖页面,而正被她捏在手里的咖啡豆包装袋子上印的正是她看了很久都狠不下心购买的知名牌子的商标——一磅就要卖400美金的顶级咖啡豆。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问号。


  她的同僚兼上司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捧着还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悠闲的吹了吹,“是新来的警部补拿来送给高明的。啊,不过后来新人又拿到我这说让大家先喝这个,休息室咖啡机都放的落灰,刚好拿来用用。”


  上原由衣:“!新来的警部补拿来的——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白城祐行?!”


  *


  超市外诸伏高明脚步匆匆,用自己灵活的身手闪过一群一群的购物大军,艰难走进超市——今天晚上要用的食材还没有买到,虽然便利店的速食饭团味道是不错,但让一个人连吃三个星期的速食饭团……酷刑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是赶紧买完食材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晚饭好了。


  *


  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的男人从蔬菜区的货架拿下一盒口蘑和菠菜,除此之外,一直跟着他的白城祐行清楚的知道购物车里还放了一袋意大利面、培根和意面需要使用的番茄罐头以及番茄酱。


  诸伏高明翻出浅色的老旧钱包,似乎对着里面的纸币皱了皱眉头,不太温和的把钱包塞回口袋,把原本放进购物车的菠菜放回货架随即又在蔬菜区踌躇了一会才推着购物车离去。


  这副样子……白城祐行微微蹙了蹙眉毛,难道是没有足够的钱吗?


  ……怎么可能,堂堂警部总不至于穷到连菠菜都要犹豫一下才能买的程度吧。


  原本跟着诸伏高明身影移动的眼睛在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以后,略带失落的收回视线却一下子就看到刚刚还出现在诸伏高明手中的浅色钱包。


  白城祐行:“?”


  这是陷阱吧?


  是吧是吧是吧???


  把钱包大大咧咧的丢到地上,绝对是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然后引诱跟着他的嫌疑人上前去捡,无论跟踪者是善意还是恶意,这样的试探绝对能把人吸引过去。


  话说回来,她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吗……


  白城祐行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稀烂的追踪技术,悲伤的发现还真有可能是被诸伏高明察觉了,到这里,要是再不上前就不礼貌了。


  她也只能一边哀叹自己的追踪术,一边认命的走进自己前辈设下的一眼就能看破的陷阱里。


  弯腰把钱包捡起,余光触及到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皮鞋,白城祐行撑起身,明媚的面容略显无奈,她将钱包递给身旁眼含笑意的前辈,低低嘟囔道:“难道我的跟踪技术就这么差吗……明明做的和学校教的差不多啊。”


  而被跟踪也依旧好脾气的前辈则摇了摇头,“你还年轻,学校教的那些知识并不是警察的全部。”说罢,他有些狡黠的补充道,“你还有得学。”


  即将上任的新人后辈也自知经验不足,虚心接受教导:“放心好了,绝不会输给你的。”


  “拭目以待。”


  *


  说起白城祐行,那大概是警署里近一年来最有知名度的名字,在这个不常发生重案的长野县,放了警署调任令一年鸽子的白城祐行之名是如雷贯耳。


  他们也从最一开始的新奇慢慢变为了麻木。讲道理,等着这样一个人和在岸上等着水里的鱼飞上天有什么区别?根本没有区别好吧。


  哪知道他们都已经开始渐渐遗忘的名字,有朝一日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同僚们摩拳擦掌,都想要看看这个大名鼎鼎的白城祐行是什么样。他们好奇,太好奇了。以几乎是一年的空白期和他们上司的极力反对下还能入职,到底能是什么样的人?


  白城祐行上任的第一天,昨天就已经见过她,又和她在一个办公室的清水和岩下在第一时间就成为了前排观察员。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吗?”清水嘀嘀咕咕的扒着墙壁,从后面探出脑袋。


  竖着高马尾的白城祐行端坐在自己的工位,下笔迅速而锐利,清秀的眉毛似乎是因为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微微拧起,在纸面斟酌着下笔。


  岩下跟着附和:“是啊,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能让总部把她的调任通知保留一年…”


  “说不定是用什么超贵的咖啡豆……”清水的揣测还没说完,又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打断。


  “你们啊!”上原由衣站在他们身后,表情严肃声音冷酷,“报告写完没有!”


  两人立刻像被老师抓住的坏学生般蹦起,异口同声道,“是!非常抱歉,我现在就去写!”


  上原由衣看着他们急匆匆跑进工位的背影,低低叹了一口气:“真是的……”


  “上原警官?”皮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咚咚声停在上原由衣的身边,诸伏高明低声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盘着头发的女警官表情略显无奈,又叹了一口气,“还是那些传闻——不是太好的那些。”


  “…是吗。”诸伏高明沉沉的应了一声。蓝色的上挑凤眼越过办公室的微开的门板,悄悄落在梳着高马尾的黑发新人身上。


  *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像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所以很担心。’


  直觉告诉诸伏高明,不要和白城祐行讨论这个纠缠不清的话题。因此,他慢吞吞把视线移到购物车里的意大利面上:


  ‘……要吃意面吗?’


  ‘——意面?’她明显的一愣:‘嗯…虽然这是转移话题,但是我还没吃午饭。’


  白城祐行俏皮的向他眨眨眼,理所当然的推起购物车:‘我来帮忙。而且我刀工很不错,虽然没有做过意面,但我还是很有用的!’


  ‘那口蘑就交给你了。’


  ‘是~’


  *


  “这件事无法被我们左右。”过了半晌,从短暂的相处回忆中抽出身的他说,“白城的个人原因使她晚了几乎一年才入职,这也是他们不满的原因——白城应该是可以察觉到的,却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不过,”诸伏高明话锋一转,“确实应该好好的谈谈,现在的状况对于个人和团队配合都很不利——只需要一个契机。”


  “说的也是。”上原由衣也追着视线望过去,终是小声的喃喃,“这个契机,又要在什么时候来呢?”


  *


  这个契机来的不算晚,甚至是说过于早了。


  在她上任后的第二天,长野县罕见的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大案——一起入室分尸杀人案。


  白川祐行才刚刚上任,完全没有经手分尸案的经验,因此她只能拿着本子跟在大和敢助身后,一路从课室跟到车前。大和敢助明明是拄着拐,却步步迅疾,白城祐行还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敢助警官!敢助警官!”白城祐行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跟在大和敢助身侧,大声道,“请让我去吧!”


  被跟了一路的大和敢助深深知道了白城祐行的难缠,诸伏高明曾和他说过:白城祐行是个难以应付的人。聪明、敏锐、行动力强、骨子里天生带着些傲气,虽只是在细节微末得以体现,但万万不可轻视。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不可轻视的难缠啊。他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停在车旁,向驾驶座的清水先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转过身面向白城祐行。


  “这种案子,你觉得我会让你去?让一个入职才三天的新人去跟分尸案?”他摆摆手,示意白城祐行赶快回去,“高明说你很聪明,既然聪明就不要在这里碍事,回去。”大和敢助的语速很快,也夹杂着凛冽的气息发问。


  白城祐行抿了抿嘴,没有把目光转向周围伫立的任何人——没人帮得了她,这是她自己必须争取的事情——金瞳固执的紧紧锁着大和敢助,她上前一步道:“之前有队员半夜回课里,我给他们倒的水——在我没来时发生的纵火绑架案还没侦破,课内大部分人员都在调查那件案子。现在的这起突如其来的分尸案可以划分的人手极少。”


  白城祐行拍着胸口,对着侧首回望她的大和敢助露出一个骄傲的笑脸,“非常感谢敢助警官的关心,可我是来做警察的。”


  大和敢助的愣怔几乎微不可察。这两天里白城祐行因为是新人,还在熟悉工作,因此分配给她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调解、偷窃。然而就像诸伏高明说的,她确实聪明而敏锐——但不似他所说只有微末细节中的傲气。


  可不只是傲气。


  “上车。”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自顾自的拉开车门,矮身钻进去:“还有,出任务要叫我大和警官。”


  还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是!大和警官!”


  *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痕检在屋内取样。一个男人正在被问话,他在门口靠着墙壁,脸上萎靡的神色无法抹除。


  白城祐行看了他一眼便从岩下手中接过白色手套,边跟着大和敢助走进现场,边戴上手套。


  他们小心的避让开一直蔓延到门口的圆点状血迹,听着已经提早来到现场的警员介绍现场情况。


  “第一发现人是死者的丈夫友田,他是一名保安,在上完夜班回家时发现门口的血脚印,察觉不对,进门发现妻子的、的……”警员面色有些难看,声音小了许多,“…头颅被摆放在正对门口的玄关中央的一把椅子上,于是立刻报了警,现在正在做笔录。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恐怕短时间内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遗憾的摇摇头,“太遗憾了,听说今天丈夫特意去给妻子买了一些昂贵的首饰…”


  白城祐行用余光瞥向隐隐传出哭声的方向,友田先生似乎经受不住失去妻子的痛苦已经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而是蹲下痛哭起来,哭声中被他重复喊的一个名字:爱慧——应该是死者的名字。


  岩下用余光偷看了那个男人两眼,顿了几秒后低声自语道,“啊,还真是可怜啊,失去了家人的感觉……很不好吧。”


  “房间内所有珠宝首饰以及现金被抢劫一空,但是在其他房间没有脚印,大约是在抢劫后回到主卧杀死了被害者。


  这间屋子里除了从卧室一直滴落到门口的滴落状血迹和属于凶手的血脚印之外,血迹最多的就是卧室的床上。窗户被粗暴的撬开,很大可能是陌生人作案。”警员说。


  房子里的家具全都透露着一种古朴而老旧的气息,白城祐行看见有橱柜或矮柜上面都掉了漆。


  “就现在来看,大概率是仇杀吧?”岩下询问道,“分尸……没有监控摄像头拍到凶手吗?”事实上问出这个问题以后他也有一些泄气,长野的监控向来不是很灵,也不能向监控报有太大希望。


  大和敢助无可无不可的望向警员,并不对监控有所希冀。


  警员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相告,“事实上,在监控这块……出乎意料的有些成绩。”


  “什、什么?!”清水惊呼出声,连连追问,“监控摄像头拍到了凶手?!真的?!”如果是这样,那对他们的调查有非常大的帮助。


  “没有拍到相貌,凶手戴了口罩和鸭舌帽,但是清楚的拍到了身形和离开的方向。”警员略带惋惜。


  “在接到报案之后我们立刻调取了附近的监控,我们在对面住户自己安装的监控上发现凶手的身影,他没有停留直接向右边大道离开。”


  清水兴奋的拍了拍岩下的肩膀,两人一同露出兴奋的表情。


  “但是如果他是故意绕路的呢?”白城祐行提问,“右边大道上有其他的监控拍到他了吗?”她拿出笔记本,笔尖在上面轻点。


  大和敢助把身体倚在拐杖上,瞅了一眼提问的白城祐行,顺着她的话向下询问道,“右边的监控有拍到他吗?”


  “是。”警员翻开自己的手册,“有几个监控摄像头拍到他向2町目和3町目方向走去,但是2町目和3町目的摄像头最近在进行更换,因此无法确定到底是在哪里。”


  有拍到?白城祐行在纸面滑动的笔尖停了下来,略显惊奇和询问意味的望向大和敢助。


  “2町目和3町目吗……”大和敢助轻声低语,思考了几秒便抬起头来,“多谢,省下了很多时间。接下来的现场就由我们来吧。”


  “是!”警员应了一声,而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发白,“现场实在是…太过惨烈,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白城祐行蹭到大和敢助身旁。签字笔和笔记本已经放回短袖衬衫胸前的口袋,征求意见似的喊道,“大和警官。”


  “啊,是啊。”大和敢助烦躁了敲了敲地面,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这个案子,恐怕要棘手起来了。”


  *


  飞溅状血迹在白色的墙壁上洒出明显的斑点,床榻和半开的被褥上印着朵朵艳丽的红色牡丹,蜿蜒曲折的描绘着花瓣的弧度,白色的花蕊点缀其中。


  除了床上的血迹,床边还有大团的滴落血洼。显然,凶手在床边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清水和岩下虽然已经有些经验,但如此惨烈的分尸案还是第一次见,因此面对着卧室里大片的红,两人脸色发青,喉结上下滚动起来,露出反胃的表情。


  大和敢助第一时间发现了两人的情况,立刻冷声道,“要吐出去吐!”他又看了一眼已经缓步走到窗户边的白城祐行,同样也对着她说,“白城,你也是。受不了就出去,别留在这里。”


  白城祐行:“欸?”她条件反射的挂上笑容,只是那中还略微带上了些突然被点名的迷茫,站在原地接受着大和敢助的打量,声音慢吞吞且溢满困惑,“…呃、谢谢敢助、大和警官,我感觉还好?”


  清水和岩下挫败的看了一眼镇定又茫然的白城祐行,最终还是不堪重负的跑下楼,从半开的窗户旁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呕吐的声音。


  大和敢助:“……”


  “对了。”白城祐行在短暂的茫然过后立刻向自己的上司指了指窗台,语气中不乏兴奋,“窗台这里的脚印里有一根毛发。”


  *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白城祐行抻了抻脖颈处围着三角巾,擦了两下额头细密的汗珠,从车上走下来之后便一直紧拧着眉头跟在大和敢助身后沉默不语。


  “大和警官,刚刚为什么说这个案子‘棘手’?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到2町目和3町目,现场的线索包括脚印和身形都有留证,照这么看来这边的案子甚至可能比纵火绑架案那边更快抓到凶手。”清水不解地问。


  岩下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能尽快解决这样的杀人案也算得上是好事了——不过要调查2町目和3町目,大概还需要借调些人手才保险。”


  大和敢助没有搭话,一个人走在前头。他心里不大安稳,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白城祐行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笔记本上的内容,对着疑惑的两人回答:“知道他的活动范围这件事是好消息的同时也算是个坏消息。


  残忍杀害死者的他在这一路的监控里都没有刻意躲避监控摄像头的想法,甚至比想象中的更加悠闲自在。”


  “你是说——?!”岩下有点意识到白城祐行想要说什么,他的声音顿顿停停,停在一种含糊的状态,说,“不、不会吧?难道他这是在挑衅?他根本不怕被抓?”


  白城祐行的神情更加严肃而冷沉,“恐怕就像你说的——他根本不害怕被抓。什么时候被抓,怎么被抓,对他似乎都没有影响。他没有一个犯人该有的对警察的恐惧。”


  清水也被点醒,他震怒道,“——他不仅犯下了这么恶劣的分尸案,还把死者的头颅摆在玄关,让回来的丈夫一眼就看见......”他越说越觉得背脊发寒,“他、根本就...”


  “对。所以根据现场的状况,我推断犯人有两种情况——”白城祐行说,“要么,他是复仇杀人,和死者结下了天大的梁子;要么,他是个疯子,以折磨被害人为乐。”


  “但无论哪一种,他都得付出代价。”


  *


  一推开课室的门,里面阴郁的气氛就把刚回来的四人给镇住了。


  这两天去调查纵火绑架案的警员们一个个脸色阴沉,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连着脾气向来不错的上原由衣此刻也板着脸,在长久的忍耐之后终于爆发,拳头重重的捶在办公桌上,把她座位对面的白城祐行的深蓝色马克杯也震得一抖。


  “上原?”大和敢助拄着拐走动的动作一顿,环视了办公室里一圈人灰败的神情,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急忙出声:“喂,你们的抓捕行动不会是——”


  “失败了。”上原由衣解释道,她自责的低下头,声音似乎从喉咙中往外挤得异常干涉,“在进行赎金交易的时候被犯人发现了,犯人非常熟悉赎金交易现场的地形,依靠暗门直接逃跑。”


  白城祐行呼吸一滞,想起那个陪她购置办公用品的前辈,无法控制的向前一步,似乎在急切的寻找什么。她的眼睛在课室或站或坐低着头的人当中穿梭,却始终没有发现他。最后,她只得把祈求的目光落在先前开口的上原由衣身上。


  白城祐行清楚的知道,如果诸伏高明还在,他就会如屹立不倒的山石,带给所有人无法被撼动的自信。


  他是诸伏高明,是「孔明」,他有这样的能力。


  上原由衣顿了顿,又是长叹一口气,似是对现在的状况产生了无法消散的无力感:“被绑架的孩子……确定死亡。”


  “以及诸伏警官……现在行踪不明。”


  *


  诸伏高明的失踪是压在所有人心上的一块石头。可以对孩童痛下杀手的犯人,定不会对一个追查自己且身手矫健的警察手下留情。因此他的失踪可能代表着与被绑架孩童一样的结局。


  旧的纵火绑架案没能得到圆满的结果,孩子的家长正在等待警方的解释,诸伏高明的失踪调查也应刻不容缓的开始;新的入室分尸案虽然线索众多,但如果要调查2町目和3町目又是需要大量人手,而且并不能保证这个作案手法残忍的凶手不会再次犯案。


  人手被再次分为两组:上原由衣带着清水继续追查纵火绑架案的嫌犯——在此次事件之前,他们的调查已经颇有结论,只要顺着这条线走下去,很快就会有重大发现。


  大和敢助、白城祐行、岩下,继续调查留下了众多线索的入室抢劫分尸案,同时带走大部分人手,对2町目、3町目进行暗中调查,保证以最快速度抓到这名手段残忍的嫌犯。


  *


  晌午。


  属于阳光的机关枪不偏不倚的从天边扫射着,裹挟着炽热的气浪翻涌,击落了许多挂着并不遮光的窗帘的房间——其中也包括白城祐行所在的课室。


  白城祐行眯了眯被阳光扫到的眼睛,又拿起深蓝色马克杯再灌了一口咖啡,咖啡因作用于她已经开始产生疲惫的中枢神经,使原本连连打着哈欠的她又重拾了些精神。


  她在白板上写下死者友田爱慧的信息,又在旁边写下第一发现人,友田爱慧的丈夫友田陆人的名字。


  又拿起一本和这次纵火绑架案有着相似疑点的未侦破案子的文件夹——523绑架案。同样发生在这一家狸猫儿童乐园,被绑架的两个初中生——青木奈奈和荒井榴——被凶手残忍的杀害。


  “大和警官!”清水挂着眼下的两汪黑眼圈,拿着个文件夹小跑过来,疲惫似乎在他脸上暂时消融,他兴奋的说道,“大和警官!加急报告出来了!那根头发上有毛囊,DNA比对已经出来了!”


  原本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的大和敢助一听立马打了个激灵,从椅子上坐起来,快地使他整个人踉踉跄跄的跳了几步,脸上带疤的男人粗着声音,大声问,“对比结果怎么样?是什么人?居住地址能不能查清楚?”


  大和敢助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直把清水问的头昏脑涨,他下意识的递出手上的文件袋,同时嘴里跟着说道,“是,可以在资料库里检索到DNA的主人——菊池信。他在很久以前因为危害公共安全而被逮捕,因此留下了前科。他的家庭住址一直没有更换过,就是在监控更换的2町目,住在404栋!”


  他说到最后连着语气也雀跃了几分。如果这边的事情可以尽快解决的话,那么之后人手也可以空出来寻找失踪的诸伏高明——诸伏高明向来待人温厚,局里受他帮助的人不少,因此纵火绑架案那边人人都像一只看见红布的斗牛,全都铆足了劲。


  “好!”大和敢助一把把报告拍在桌面上,“清水!叫上其他人跟我实施抓捕!”他又转向白城祐行,她没有像第一次熬夜的人一般止不住的打瞌睡,反而神采奕奕,“白城,对警局的作息适应如何了?”


  白城祐行回答的轻松而悠闲,“在承受范围之内。”


  她从白板处走来,俏皮的眨眨眼睛,“毕竟对我来说清醒就是生命的象征,打瞌睡是不可能打瞌睡的。”


  *


  这边,上原由衣听到大和敢助出发抓捕的消息算是松了一口气。分尸案能尽快破案是最好的。


  岩下刚刚安抚完纵火案的家属,一脸疲惫的在手机上敲打了几下,走到上原由衣的身后,“上原警官,这边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上原由衣:“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大致推断。依照绑匪在逃跑时使用了连建筑图上都没有标注的暗门,我们有理由怀疑绑匪是这家狸猫儿童乐园的内部人员。”


  “啊,这是说——已经确定了嫌疑人了?”


  “没错。”上原由衣点点头,“我们把犯罪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在狸猫儿童乐园值夜班的7个保安当中。”她的手指在白板上敲的清脆。


  而岩下没有去看被贴在白板上的7张照片,反而翻起了写有所有保安名字的档案。


  他的手指按照顺序下滑,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友田陆人。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脸,轻声说:“欸?这个人……不是分尸案死者的丈夫吗?”


  “什么?”


  “就是他啊。”岩下轻点友田陆人的名字,指给上原由衣看,末了,还奇怪的嗯了一声,“——年薪不过210万日元的保安…原来可以买那么多珠宝吗?”


  *


  2町目404栋的门被粗暴的踹开,门口写着荒井字样的牌子抖了抖,落下一层灰。几人穿着防刺服警惕且小心的端着枪,走进房子。


  里面布满了大层大层的灰尘,并且在他们进来之前,地面的灰尘上没有其余任何人的脚印。


  大和敢助并没有草率的让身后的队员放下枪,自己举着枪步步向前。


  他撩开隔绝玄关和客厅的老旧且不透色帘子,一个闪身冲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被钉死在墙上的大块软木板,周围一圈贴满了被裁剪过的报纸。


  其余的纸张都零零散散的被钉子扎在周围,只有一张被贴在了正中间。


  白城祐行想起自己之前还翻看过的文件夹,握着枪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那是六年前发生的523绑架案。


  ——劫匪拿走赎金后,将孩子的位置告知,满怀期待前去的家属却只能看见被掐死的两个女孩。


  *


  在2町目404栋看到巨大的软木板上的信息,再联系起门口的荒井的名牌,以及她曾翻看过的523绑架案的文件夹。聪明如她几乎就已经明了。


  非常恰巧的是上原由衣在这个时候打到大和敢助的电话里的新情报:


  ‘阿敢!你们经手的那个分尸案受害者的丈夫有问题!在案发时间有人给他替了班,他很可能就是这起纵火绑架案的绑匪!’


  ‘我们刚刚去抓捕他,但是人已经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灵感只能在脑海里转瞬即逝,可对于现在的情报来讲,白城已经不需要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她只是在拼凑一幅注定完整的拼图,且不费吹灰之力。


  “大和警官!523绑架案其中一个死者就姓荒井,而这栋房子门口的名牌上也明确的写着荒井——菊岛信或许是故意引我们来,他和这户人家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并想要让我们发现他所记录的523绑架案。”白城祐行疾步走上前,“如果引警察来是他的目的,那现场——也就是这个房子里——一定有他留下的想要揭露的真相的线索。”


  之后的调查可以说是异常顺利,他们在菊岛信的档案里发现他曾经使用过的‘荒井信’的名字,也完全可以确认他就是当初被绑架后杀害的荒井榴的哥哥。


  白城祐行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犹豫了片刻,便提笔写下了同样死于绑架案的青木奈奈的名字,“荒井信和荒井榴,青木奈奈……青木奈奈还有没有家属?”她向清水问道。


  清水翻了两下手边的档案,回答:“没有。不过据说她有一个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大和敢助出声——他正在研究菊岛信留下的笔记本。


  “是的,我们去调查的队员说,青木奈奈一家的邻居对这件事还有印象,青木奈奈和她的青梅竹马玩的很好,每天下学两人都是一起回来的——但是她实在记不起那孩子长什么样了。只说名字可能叫奏…这样。”


  “那就先召集人手,我们去这本笔记里的林间木屋——他现在可能就躲在那里。”他打了个冷颤,不爽的:“啧,被杀人犯指示的感觉还真是恶心。”


  *


  “岩下,我去那边看看。”白城祐行向同组的岩下指了指右边的小路。


  岩下:“好!白城你注意安全。”


  “大和警官,我在通往山顶的第三大道上发现一条小道,我去那边搜索,岩下继续向山顶前进。”


  “明白。握好你的枪。”大和敢助粗鲁的嘱咐道。


  “是!”


  *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入侵诸伏高明的大脑,他自昏乱中清醒,两天没有吃饭的胃发出狰狞的抗议,使胃部感受到一阵被腐蚀的痛苦,后脑的击打伤和大腿处的刀伤交相呼应,隐隐作痛——是个好消息。对于他因失血而变得迟钝的脑子,


  鞋底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与颤抖的哭声闯入逐渐恢复的听觉器官,狼狈的男人抬眼望去,瞳孔兀然一缩,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亦或是现实。


  血迹仿佛劣质恐怖电影里用的廉价血浆,被大把的泼洒在木头做的墙壁上,在木头上留下可怖的印记。


  在他的正对面有两个男人——一个棕发男人站着,握着刀,流动的红色液体顺着他手掌倾斜的角度一滴一滴点在地面;他的脚边是另一个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四肢扭曲的瘫倒在地上,神情惊惧,呐呐自语着求饶的话。


  “你是友田陆人。”棕发男人面无表情。


  男人跪着,哆哆嗦嗦的:“我是、我是......”


  “就是你、杀了我妹妹——杀了荒井榴,对吧?”明明正在询问自己至亲的死亡真相,棕发男人却没有显得激动,反而如寂寥的死灰。


  “我、我、”他面露瑟缩,惧怕着棕发男人手里的刀,不敢正面回答。


  诸伏高明一惊,撑起低垂的头颅,“等一下!别动手!”由额角流淌而下的鲜血浸湿了前额的深色的发丝,有些早已凝固,身上的衣服有灰尘有血迹,但多狼狈的模样都无法掩盖内里的沉着冷静,他转动又一次变得慢吞吞的思维,极力劝阻道,“不要做傻事。


  这位…友田先生罪大恶极,但是你的妹妹——荒井榴——想必也不想自己的哥哥变成杀人犯,所以趁现在停手,趁现在还来得及!”


  “......说!”棕发男人不为所动,依旧漫不经心的砍下男人的一根手指。


  友田陆人抱着一下子崩溃了,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没有想杀她的啊——我没有想杀她——!!


  只是她的叫声太大,我太害怕、我只是想、想弄些钱给我妻子买珠宝——你明白的吧?


  那种囊中羞涩但希望能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威风一下的心情...只要是个男人就能理解的吧?”


  友田陆人殷切的望向棕发男人,仿佛是要把自己所有的阴暗与肮脏全部合理化。好似他不过是一个希望满足妻子的男人,走投无路下选择一条不归路。


  但这样恶心的人怎么可以被放过,他怎么有脸乞求放过?!


  菊岛信的怒火从胃部一路窜上心头,又混着一股腥甜涌到喉咙。几乎让他回到了妹妹刚死的那天,父母发疯一样的去到现场,只看到了已经死亡的妹妹的尸体。


  被掐的青紫的妹妹的脸,在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反反复复,无时无刻。


  “都是我老婆的问题!”友田陆人又说,“都是我老婆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你不是让她偿命了吗?你让她偿命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菊岛信静静地凝视他,好像在透过这层人类的皮囊去看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为了钱,他可以轻易的他国法律的底线,为了活着,他同样可以轻易的诋毁自己曾经深爱的妻子。


  “你真恶心啊。”菊岛信赞叹道。


  他又向诸伏高明走来,在微笑。他是个即将取走他人性命的杀人犯,是罪大恶极,可诸伏高明却看见了他的痛苦,“警官先生,你走吧,我不杀警察,我只要让这个杀人犯偿命。”


  *


  火星飞溅,燃烧的木头发出惨烈的嚎叫,爆燃出的火舌舔舐着皮肤,她听见了里面的哀嚎声和大笑,却因高温无法再向前一步。


  被搁置在木屋外的诸伏高明被浓烟呛的咳嗽,已经撕裂的伤口再一次涌出鲜血,“咳、咳咳、有一个、咳……棕发的男人和友田陆人、都在里面……”


  “我知道,我知道。”白城祐行安抚道,“但是听着,高明警官,你现在需要治疗,等把你送到医院我会回来救他们,我向你发誓。但接下来的一路你必须和我保持对话,不能睡过去,千万不能睡过去!”


  “……好…”诸伏高明用气声回复。


  *


  “呼、呼呼……”


  白城祐行艰难的一步一踉跄,背着诸伏高明在林间艰难的移动,身后人微弱的呼吸在她的脖颈处缓慢的吹拂,有些痒,但是白川祐行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后面房屋上的火焰如在草原上奔腾的野马,灼烧天际,染上一片烈红。不太安宁的山林里是一个脚步声后追着另一个脚步声的紧迫。


  “高明警官,不要睡觉。”汗水顺着眉骨滴下来,有些砸进泥土,有些流进眼眶。她舔了一口顺着脸颊流到嘴角边的汗,继续说道,“我妈妈跟我说过,流了这么多的血就不可以睡着。要不然会被留在过去。”


  “……是吗?”他轻飘飘的说道。


  “是啊。”白城祐行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之前被烟雾入侵过得喉咙连吸气都带着粗暴的疼痛感,但她还是压着这样的痛感,缓慢而坚定说,“是啊。所以诸伏高明你,一定不要留在过去。”末了,她笑了一声,“要不然我也会跟着你留在过去的。”


  失血过多让诸伏高明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他看不清属于后辈的面容,也因为身体发凉有些感受不到触觉,只有温暖的体温,源源不绝的从她身上传递过来,像是不遗余力的拯救一个落难的旅者。


  为了不让后辈担心,诸伏高明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话题,“……办公室的咖啡、是不是要喝完了?”


  “…高明警官啊,这个时候就不要想那个延年益寿的咖啡了啦。”白城祐行拉长音调,似乎是对诸伏高明这时的幽默有些无奈。


  诸伏高明:“哈哈、因为,还没有买金色、的马克杯……”


  “…回去就去买。”白城祐行从善如流的回应,“一定买,我会再送你一袋延年益寿的咖啡。所以,别睡。诸伏高明别睡。”


  幸好,来之前、大和警官知道……


  肺部敲响破旧的鼓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带着余震的咚咚声。


  *


  “白城,我不否认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别跑了。你带着诸伏警官是跑不过我的。大和警官那里…也已经被我敷衍过去了。稍微学会认认命吧。”一枪擦过小腿,火辣辣的疼。白城祐行又是一跌,差点带着诸伏高明摔在地上。


  “……白城,把我放下吧…”后面的人步步紧逼,再这样下去,他和白城都会死在这里。


  “……我不赞同。我们来这里的原因第一是抓捕嫌犯,第二是寻找高明警官。现在嫌犯位置我已获悉,高明警官就是我的第一要务。”白城祐行说,“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你真的认为现在的你可以给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跑?”


  “……”诸伏高明哑口无言。


  “别担心了。我们两个,一定都会没事的。”她的声音笃定而坚决,带着分外明显的强势,“相信我,高明警官。”


  “我一定和你去买金色马克杯。”


  诸伏高明又是一阵沉默,他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之前明明那么正经,最后的关注点却落在他随口说来的马克杯。实在是让人手足无措起来。


  但回去以后,这句趣话还是让它变成现实为好。


  似乎是沉默的时间太长,稳重安抚他的白城祐行又慌张起来:“高、高明警官?你可是答应我了不要睡着,你千万别睡啊!别睡别睡!”她晚上托了托诸伏高明,似乎意图把他‘晃醒’。


  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没有睡…”


  *


  上原由衣带着部分队员守在山下,心情分外焦急。


  虽然是白城祐行自己提出的,但于情于理,她和大和敢助作为前辈都不应该用她来冒险引诱出内鬼。


  *


  ‘上原前辈。’新入职但又分外称职的后辈轻生说道,‘无论是谁,鬼对于我的警惕心都应远远没有你或是大和警官重。我是新人,他对我很不了解,所以只有这样才能算是上上策。’


  ‘喂,白城你。’大和敢助打断白城祐行还要说什么的想法,几乎是立马就发现这个金眼后辈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已经有人选了吧——关于这个鬼是谁这件事。’


  白城祐行并不意外,低低笑了两声,‘算是吧,青木奈奈的青梅竹马也不是吃素的——待会要是谁选择和我一组,那他就是那个鬼。’


  ‘......我同意了。’


  ‘——阿敢?!’


  ‘明白。’白城祐行自信的笑了笑,‘放心好了,我的枪法可是名列前茅的。’


  ‘你最好是。握紧你的枪。’


  *


  半山腰上空滚滚的浓烟和突然奏响的枪声如银针般刺破了上原由衣故作镇定的伪装。


  又是两道枪响。


  身旁的队员惴惴不安的小声交流起来,上原由衣听在耳中,端着枪的手颤了两颤,她沉声说,“别慌,所有人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乱动!”


  耳机里,是一组又一组的人无功而返毫无线索的报告。


  大和敢助也迟迟没有给出命令,上原由衣的内心越来越沉,她面露担忧,克制不住的去想那三声枪响。


  突然,一个粗暴的怒吼响在联络用的耳机里,他怒不可遏,以极快的语速命令道,“上原!让医疗赶快来第三大道!岩下是鬼,高明失血过多,白城身中一枪!快啊!”


  上原由衣打了一个激灵,“是!”


  *


  白城祐行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到去玩床头矮桌上的纸鹤,她捏着纸鹤的两个翅膀,扇动到第15次的时候,病房门便被推开。


  诸伏高明自己转着轮椅,慢慢来到白城祐行的病床边,他的眼神温和,安静注视着突然兴奋起来白城祐行,像是完全料到一样先制止道:“你等等,先别坐起来。”


  “高明警官!你今天早来了两次翅膀扇动的时间,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吗?”白城祐行听话的躺回病床,好奇起向来准时的诸伏高明来晚的原因。


  “是啊,是有些事。”诸伏高明没有反驳。


  白城祐行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思绪却忍不住想起之前背着诸伏高明逃跑时两人曾说过的金色马克杯。


  是玩笑吧。


  白城祐行自顾自的点点头。


  肯定是玩笑。


  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后辈很乖巧,只是呆呆望着天花板点头的样子都非常可爱。


  在想什么呢?


  延年益寿咖啡?或是被重复提起的金色马克杯?


  说到这个......


  “那个金色马克杯...”


  “高明警官,金色马克杯这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后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了半晌,诸伏高明终是无奈的笑了两声。


  他对上白城祐行有些不安的表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那个金色马克杯......”


  白城祐行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幽幽的从诸伏高明的方向移开。


  “打算什么时候买?”


  “欸?”白城祐行眨了眨眼睛。


  “不是说、”诸伏高明露出无奈的表情,“回来就会和我一起去买吗?要什么时候去?”


  “出院就去!!”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兴奋的抓住高明的一只手,重复道,“高明警官,很期待是吗?”


  “是。”


  “很喜欢是吗?”


  “嗯...没有办法反驳。”


  “那、很需要是吗?”


  “从今往后,都很需要。”


  *


  延年益寿的咖啡需要搭配金色马克杯才好喝。


  诸伏高明需要搭配白城祐行才开心。

  

  

  

  下一棒@水湄 

  

————枸杞有话说————

全文修改完成,总共17606字。

写的最长的一发完短篇,写到心情疲惫

中间找了很多人阅读这篇心里没有底的文,幸好最后给出的反响都不错,谢谢各位帮我看文的大家

先祝大家中秋快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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